白洋淀的冬
初冬的冰层光滑而明净,像一块柔韧而巨大的玻璃。几乎能看到水下所有的藻类和游动的鱼。整个大淀因水流的变化,冰层结得有厚有薄。有的地方几乎一个冬天也不结冰,留下一块小小的水域,有的小到仅有两平米的面积,当地人称之为“闪眼”,这是一个很具象的名字。 白洋淀的冬
白洋淀的冬
白洋淀的冬
白洋淀的冬
偶尔也有一两只滞留下来的水鸟在其中游弋,使人想到安徒生的“丑小鸭”。也许它们还没有等到变成天鹅,已被踏冰而来的野兽捕捉了去。但我希望它们是幸运的。冬天的白洋淀水乡总是灰色的,迷蒙的晨雾使初升的太阳变得胭脂般的红,它在那些挂了一层雾淞的树木间冉冉而升,而后,变成苍白而明亮的一轮银盘,悬在人们的头顶。即使是正午,那光线也似乎过于遥远,失去了应有的热度。当黄昏来临,天气越来越冷,时常听到冰层断裂的轰鸣。如果此刻在冰面上行走,那声响有时会从你的脚下滚过,比夏季的雷声更令人恐慌。涨水的冬季,冰面断裂开很长的缝隙。而降水的季节,大淀上会积起几公里长的交错的冰块,高达三四尺,倾斜地横亘在那儿,像一道道矮墙,阻隔着冰上之路。 白洋淀冬天的交通工具不再是船,而是一种有丈余长,形状像梯子似的冰车,人们称之为“拖床”。在它木制的框架下有两条钢滑轨,如同两把特大号的冰刀。在光滑的冰面上,它行驶起来快捷而轻便,比水中的船快了许多倍。 冬季是白洋淀农活最繁忙的时节。冰冻到半尺厚,收割芦苇的活儿就开始了。人们用一种在冰面上推动的铲刀,齐冰面将芦苇铲下来,那刀刃有一米宽,一块很大的苇地,只要一会儿就变成了一片冰川。人们将成捆的苇子装上“拖床”,这满载的冰车像一座小苇垛,初冬的冰面很滑,只要一个人就能拉动它。如果顺了风,几乎不用费任何力气,就能送回岸上了。如果是逆风,便要像纤夫似的弓腰拉着前行。为了能踏住冰面,鞋上绑了“脚齿”,手中拄着一种像钩连枪似的撑冰车的杆子,即使这样,也不比划满载的船更省力。 空载的时候,人便站在冰车的末端,用冰杆锋利的铁矛向后撑,冰车便会飞快地掠过收割过的,更加开阔的冰川。冬天的淀子上,到处可以看见这种快捷的运输工具。最壮观的是赶年集的行列,有时,几十架冰车一同出行,上面铺了苇箔,女人和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衣,有的还围了棉被坐在冰车的前边,小伙子们吆喝着飞驰在空旷的大淀上。如果降了雪,白洋淀冰川一片银白,路便不能随意而行了。只有沿着多年行走的冰道,那才是最安全的。远远望去,那鱼贯而行的行列,在茫茫的雪野上留下了一幅辽远而抒情的画面。 冬天的雪野是那么静,似乎把所有的声音都吸走了,那些破冰捕鱼的声音,传不了多远就消散在潮润的空气里了。远望冰面上那些小黑点儿在无声地移动,他们用冰锥把一两尺厚的冰层凿开,冰洞连成一串,网从一边拉向另一边,捕捞的鱼堆放在冰面上,很快就冻得像冰块一样硬。整个大淀是灰色的,远处的堤岸在雾气中那么飘渺,会使你想起果戈理笔下的俄罗斯原野。“冰雪覆盖伏尔加河,冰河上跑着三套车。有人在唱着优郁的歌,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……”“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,一直通往那迷雾的远方……”,在我们插队知青中,经常能听到这些沉郁而感伤的歌曲。那是七十年代的乡村,内心的煎熬使人们失去了对生活的追寻,而我们这些从城市的沸水中暂时逃离的人,在感伤中似乎找到了些什么。在白洋淀这片特殊的土地上,确实涌现了一批新时期的诗人,也许这正是时代与大自然对人们的另一种给予吧! |
关键词:白洋淀,保定,冬天 |